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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见《环球财经》2009年2月号 
岁末年初,又是机构和专家纷纷预测未来的时候。在这许多预测中,我看到好几篇文章或讲话认为,经济在09年一二季度将继续走低,而下半年各项刺激政策将促使经济走出衰退步入增长;与经济相对应,股市在进一步探底之后有望迎来强劲反弹。也就是说,经济与资本市场09年将出现V型反转。

我不是预测家,但从我的观察来看,所谓V型反转可能过于乐观了,至少在当前我还找不到任何靠的住的依据,一些倾向于否定V型反转的迹象倒是更加明显。我虽然主观上也希望看到经济与股市迅速好转,然而也不妨先做些客观的分析。

首先从全球金融危机的演变阶段来看,自07年下半年次贷危机爆发以来,危机已走过次贷危机、金融危机阶段,现已进入全球经济危机的阶段,危机三阶段的标志性事件分别为贝尔斯登倒闭、雷曼破产和通用汽车申请救助。贝尔斯登的倒闭揭开了近万亿“次贷”冰山的一角,然而当是无论美联储还是市场人士都低估了次贷危机,认为损失不会超过3000亿美元,贝尔斯登事件后市场的相对平静甚至还在08年春夏引起市场相对乐观情绪。然而去年7月“房利美”与“房地美”已经难以支撑,乃至9月雷曼这个“衍生大王”破产保护迅速冲垮了市场敏感的神经,危机迅速从“wall street”蔓延至“main street”,无论是美国本土的AIG、华盛顿互助,还是声名如雷贯耳的高盛、摩根斯坦利和花旗,乃至欧洲几乎所有主流银行均深陷危机泥潭。金融机构的信贷紧缩、去杠杆化迅速对实体经济构成影响,底特律三大汽车巨头同时求救,通用和克莱斯勒无奈接受政府救助表明金融危机在12月正式进入经济危机阶段,目前全球此起彼伏的降薪、裁员、破产浪潮所揭示的是经济危机正在深度演化,而恰恰不是危机的结束。

我所担心的事情是,在08年第四季度雷曼、AIG、GM等轰动事件以及全球政府经济刺激政策出台的浪潮之后,09年前几个月市场如果出现08年同期的相对平静,市场可能误认为危机已经结束。然而真实情况是后面可能还有炸弹,甚至是更大的炸弹,这个大炸弹将是债券市场。已有迹象表明,越来越多的垃圾债券正在出现违约现象。而三类发债主体在09年春夏将同时步入偿还危机之中:企业债违约率将激增,如果通用汽车等重量级发债主体倒闭,那将是毁灭性的,但不幸的类似事件发生的概率将会很高;市政债兵临绝境,美国加利福利亚、密歇根、俄亥俄、佛罗里达甚至宾夕法尼亚州,以及各州旗下星罗棋布的县市,它们已很难偿还到期债券了,目前正在变卖公园、道路等资产筹集资金,但可惜这样的招数未必管用,也很难想象已深陷泥泞的联邦政府还有多少余力来救这些历来财政独立的州县;金融机构债情况丝毫不乐观,事情并不是出了雷曼、花旗、AIG就打住了这么简单,数以千计的银行可能继续出事,已经有分析师预测美国50%的银行(4000多家)可能破产。可以想象一下,如果这么多金融机构出事,它们发行在外的债券可怎么办?这事最好就不去想了吧!

然而超乎想像的还在于,规模庞大的垃圾债券并不孤单,它们后边还跟着一层层的、规模也许大几十倍的衍生证券。这正是本次危机异于任何历史上发生过的重大危机的地方。雷曼倒闭后,规模庞大的CDS市场已为公众所熟悉,虽然还是不明就里。在已充分模型化和表外化的华尔街,金融的衍生已经不需要什么太具体的基础产品了,真正考虑的其实就是各个贪得无厌的机构之需求。有深谙华尔街底细的对冲基金跟笔者从透露,一种从未进入监管及主流机构统计的CSO产品估计有1万亿的规模(据说日本买的最多,其次是中国台湾,大陆也买了不少),而它们所依赖的基础产品可能已经不值一文。这些规模庞大的表外衍生物已成为各类机构的烫手山芋,急欲摆脱而后快,但谁都不要又如何能摆脱得了呢,这也正是全球金融机构“去杠杆化”之所以旷日持久的原因,也是美联储三番五次向市场倾注巨额流动性而信贷冰冻却又迟迟难以解冻的原因。可以想象,如果债券市场今年上半年再引爆几个炸弹,这些债券衍生品将把炸弹的冲击力扩大至少几十倍,到时就像真正的“核冬天”,全球信贷和经济一定都会冰冻三尺!

也许还会有人说中国有“4万亿”可以发挥作用。现在看来4万亿的大部分资金都肯定是用于基础设施投资了。这些投资肯定是能够抵挡一些冲击,然而效果不会太乐观!原因一方面在于当前背景下政府基建投资刺激不了就业、带动不了消费、启动不了民间投资;另一方面在欧美日三大经济体步入核冬天后,中国经济不但没法与发达经济体脱钩,而且自身经济发展模式中断的风险乍现。由于09年的出口订单主要由在上一年及前半年确定,可以预见今年出口市场相对08年可能更大幅度的恶化,珠江三角洲和长江三角洲地区的外向型企业将遭遇史上最大的冲击。而如果这两台中国最大的经济发动机同时熄火,不但无法想象中国经济8%以上的继续增长,甚至有点看不到增长的火苗。笔者相信这样的推测不是乐观或悲观的问题,而是正在逼近的触手可及的事实。

因此在如此金融经济图景下,如果还能想象下半年V型反转,我只能佩服这些论者的勇气了_sina_#8221_word__收呤强床坏絍型的任何迹象,倒是L型的可能性正在加大,即在经济急跌之后较长事件处于萧条状态,至于资本市场,即使不会有L型的长期低迷,最多不过是W型,即急跌之后出现反弹,然后接着跌。相信吗?你可以骂我是悲观论者,但最好同时给我乐观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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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志峰

吴志峰

70篇文章 7年前更新

吴志峰,现为国家开发银行高级经济师,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金融学博士后,曾任职于中国人民银行、招商银行和国泰君安证券股份有限公司,长期研究宏观经济、资本市场与银行发展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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